《传家》追前几集时,总觉得易钟灵有些别扭。
明明是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,可并不怎么讨人喜欢。不像二妹爱恨分明,不如三妹娇嗔天真。她身上,似乎总隐约透着一股子虚伪。直到看她在父亲易兴华面前,局促地绞扭着粗糙的双手时,我才恍然大悟,这感觉因何而起。
为了帮易兴百货扩大影响力,深谙香道的易钟灵潜心研究香粉新品。殚精竭虑研制成功后,她喜滋滋的第一时间向父亲汇报。
易兴华礼节性地夸赞了几句,却在易钟灵详细讲解时走了神。他之所以心不在焉,是惦记着另两个女儿的事。
心细如发的易钟灵,把父亲的冷落全都看在眼里。她很懂事地宽慰着父亲,并承诺自己会照顾好两个妹妹。
她的神色一如既往温婉,眼神一如既往谦恭。只有那双手,彻底暴露了内心。
那双手,比她的脸粗糙得多。甲油脱落,干纹密布。它们局促而慌乱,紧紧地绞在一起。很显然,易钟灵为香粉研制付出了很多。熬红了眼,磨糙了手。
丫鬟语兰愤愤不平:大小姐您为了这香粉,费了多少心思。可老爷他也不知道关心您,就知道关心另两位小姐。
语兰心直口快,一语道破了真相:二小姐会闹,三小姐会发嗲,就您最吃亏。
易钟灵闻言变色,训斥语兰:你要再胡说八道,我可真不敢留你了。
真话,总是令人恼怒。胡说八道,其实是道出了实情。易钟灵冰雪聪慧,焉能不知?但她更知道,实情是不能示人的。她必须咬牙隐忍下一切,抬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。
在易家一众儿女中,这位长女的处境颇为尴尬。懂事是她的无奈,被忽视是她的宿命。
01卑微女儿
易钟灵是易家长女,但看起来却像个大管家。
易钟玉回国,明摆着来者不善。易兴华出于对周氏的愧疚,也只能对女儿的公然叫板退让三分。外室上位的*莹如,更不敢去触她的霉头。
大姐很懂事地去做思想工作。她对易钟玉温言相劝。父亲终归是父亲,他有无过错,不是我们做儿女的该评判的。不管怎样,至少不要让他为难。
爱憎分明的易钟玉,谁都不放在眼里。唯独大姐的话,能听上几分。在她心里,大姐跟她虽非一母所生,但善良淡泊待她又好,是她在众姊妹中唯一可亲近的人。
至于弟弟妹妹,都是母亲情敌的骨血。她忘不了*莹如给生母的伤害。连同她的一双儿女,在易钟玉眼里,都带着仇人的意味。
单纯的易钟秀不满二姐对母亲无礼。生日宴时气极了,跑去易钟玉房里想砸个稀巴烂。易钟灵及时赶到,一番震慑劝导,让易钟秀平息了怒火,开始同情二姐悲惨的童年。
在易家,易钟灵所做的一切事,只有一个目的,那便是处处以父亲为重,处处维护他的体面和尊严。甚至婚姻,她也不敢自己做主。明明是不喜欢的粗鲁男人,父亲让嫁,她便嫁了。
俨然大管家的易钟灵,不敢有丝毫失职。易钟玉惹恼了父亲,梗着脖子不认错。易钟灵在一边急得又是使眼色,又是拽袖子,让二妹赶紧认错,免得让父亲生气。
父亲是没有错的,有错也是有苦衷的。这便是易钟灵对待父亲的唯一姿态。她的内心,果真如此吗?
易家对外宣称,长女是第一任太太所生。其实,易钟灵的出身,远没有那么高贵。当年易兴华流连风月场,红遍上海滩的风尘女子罗如湄才是她的生母。
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,易钟灵自幼就知道。她被父亲从生母身边抢走,送到祖母处养大。祖母对外严守秘密,却唯独让她知悉身世。
《知否》里的明兰,也是养在祖母身边的。可这两位祖母,用心却大不同。盛老太太一心想护孙女一世周全,易老太太却只想让孙女一生为家族所用。
卑贱的出身,长辈的态度,注定了易钟灵在家中难堪的地位。祖母的冷酷,父亲的冷漠,让她虽身为千金小姐,实则孤苦无依。
语兰所言,句句是实。二小姐仗着父亲的愧疚,三小姐仗着有太太撑腰。易钟灵能依靠谁呢?冷淡疏离的父亲,是她唯一的靠山。
父亲对自己的生母,更加冷淡。他自认一生薄情,愧对三任太太。而当年曾迷恋过的罗如湄,都不配出现在他的“愧疚名单”里。
易钟玉可以大张旗鼓讨伐父亲对母亲的绝情,易钟灵不可以。易钟秀可以光明正大被父亲骄纵,易钟灵也不可以。她唯一能做的,就是讨好父亲。这位大小姐活得何其卑微。
02骄横妻子
易钟灵曾给过二妹一本《女儿经》,被易钟玉嗤之以鼻。她教育妹妹说,从前读女儿经是为了自保,如今更明白,任何时候遵守礼仪言行谨慎,都是没有坏处的。
这位从不犯错的大家闺秀,似乎一直恪守着“三从四德“,所有的人都信了她。可席维安一出现,调调就全变了。
如此“三从四德”的大小姐,结婚没几日,因为几片落叶就*气跑回了娘家。对着手握重权的老公,对不对就发脾气使性子甩脸子。敢问,您的“女德”哪儿去了?
两种迥异的态度,暴露了易钟灵的内心。所谓“三从四德”只是做给父亲看的。那些条条框框从来都不是她的信仰,而是谋生谋爱的手段。
她的所有克制隐忍,到了席维安那就自动清除了。在他面前,她可以像易钟玉那般任性了,可以像易钟秀那般娇憨了。
哎呀,你把人家喜欢的落叶扫了,我好生气!我要回娘家!
哎呀,你又把树上的鸟窝给捅了,哼,我不理你了!
虽然没有表现得这么夸张,但她的行为,实际传递的就是这种信息。
这位从小战战兢兢长大的女子,太懂得察言观色了。她知道席维安的痴情,所以她才敢这般作为。果然,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。
易钟灵对席维安,总是冷着脸.。她脸上写着“牺牲”,身体写着“抗拒”,但她跟丈夫在一起时的态度,却彰显出一个女子敏感的本能。
她知道他爱她,所以他会包容她。从未任性过的女人,突然变得作了,那是她向来匮乏的安全感,终于得到了满足。
身世被揭穿时,易钟灵泣血哭诉:
我每年生日,亲生母亲北上看我,都被祖母赶走。大雪天跪求,也见不到我一面,因为她身份卑微,祖母要我时刻铭记。我战战兢兢长大,处处谨慎小心,不敢有丝毫违逆的言行……
这个可怜的女子,被压抑被伤害得太久了,她从不敢有自己的情绪,活得比奴婢还要卑微。直到遇见席维安,她终于可以放肆那么一下下。这个不懂浪漫不解风情的莽夫,是唯一能让她做自己的男人。
她为他包扎一下伤口,他便受宠若惊。她一点好脸色,他便喜不自胜。她嫌弃的这个男人,给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包容和宠爱。
易钟灵身世被揭穿时,为她撑腰的还是这个男人。
我不管你们认不认她,她是我席维安的老婆,我认。以后你们易家的事,太太说不管,我就绝不再管了。
护妻狂魔,句句掷地有声。那一刻,易钟灵才真正看透了自己的内心。她并未真正厌恶过席维安,她一直在享受着他给她的安全和滋养。
她处心积虑争夺家业,与其说是为财富,不如说是想要父亲看见自己认可自己。而第一个看到自己的,不是父亲,却是那个鲁莽的赳赳武夫。
血亲比不过真心。这是多少被家庭忽视压榨的女儿,最痛的领悟啊……
想想那些被称作“伏弟魔”的可怜女孩,她们的人生际遇,不正是对这句话的注解吗?
03写在最后
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囿于种种角色,难免戴着面具做人。
所以那个能让你“做自己”的人,难能可贵。他或许给不了你豪宅华服,但他给了你生命最本真的尊重。
易钟灵遇见席维安,她前半生的苦,他来治愈。她受过的委屈,他来抚平。从开始的抵触,到后来的融合。这对看似极不般配的夫妻,在乱世风雨中,缔造了一段爱的传奇。他们注定会幸福。
因为出身,易钟灵半生卑微。她高傲的头颅下,隐藏的却是抬不起头来的羞辱。直到秘密被揭穿,隐藏的身世才像一个疥疮般被挤破了。虽然痛彻心扉,但破掉才会愈合。
那一刻,她不仅看懂了丈夫的深情与仗义,也看清了自己的懦弱。
自己为易家做了能做的一切,为何要活成这般屈辱模样?出身本不是自己能够选择,卑贱也并不是自己的错。她那“卑贱”的生母,是一个多么无私地爱着女儿的母亲。为了女儿的幸福,她宁肯一生不再与她相见。
易钟灵当着所有人,坦然说出“身为女儿,我不能忘记自己亲生母亲”时,她第一次拥有了反抗的勇气,以及接纳自己的力量。
爱,是被看见。自爱,亦然。卑微换不来尊重,只有发自内心地肯定自己,才会被看见,才会被他人和自己深深爱上。无论亲情还是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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